
“只剩一个月就办婚礼了,你这伤还没好利索,怎么还亲自跑来申请呢?”
“所长,您之前说我有数学天赋,不该浪费。”康志泽拄着拐杖,语气坚定,“我认为现在申请也不算晚。”
“但是,就算你不办婚礼,你也是军人的家属,军人家属的申请得有军官的签字。”所长叹了口气,“田营长不会同意两地分居的。”
“她没交结婚报告。”康志泽说这话时,心里感到一阵沉重,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的事,我能自己拿主意。”
“但是小康,军区里谁不知道你是田营长的家属。”
“对啊,谁不知道呢?”康志泽自嘲地重复着所长的话,心里涌起一股苦涩。
他回想起田雨祁那高傲地教训他的样子,“你要成为军区唯一的女营长背后的男人,就得做出榜样,一道肉菜而已,青琛同志想吃,你就应该让给他!”
“这种深入山区的考察任务,你应该主动请缨,不要总想着享受军人家属的特权!”
“你现在还没和我结婚,这军人家属的配额你尽量节省,别总去后勤部要!”
他忍受了三年,表面上似乎生活在田雨祁的光环之下,实际上却是一个没有军人家属特权的无名之辈。
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郭青琛荣誉簿上的勋章。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了。
“所长您也说,这次爆炸事故与公式参数错误有关,总得有人查清楚,才能防止未来的损失!”
“小康,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我先批准你,但你得清楚,你是作为军人家属来的军区,没有婚姻关系,对你的申请研究院的政治审查非常不利,上面的审查我也无法控制。”
“我明白,所长,谢谢您!”
他知道这条路不会平坦,田雨祁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康志泽尝试过各种解释,但她总认为他是不甘心将功劳归功于郭青琛,和她争执。
他被困在狭小的空间太久,几乎忘记了除了依赖田雨祁,他还能依靠自己。
离开检定所后,他寄出了另一封信给京市的舅舅,简要说明了要解除婚约回到京市。
康志泽紧裹着旧工作服,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要离开这里,远离田雨祁和郭青琛。
可惜,他在回程的路上就看到了那两人。
在军区医院外,田雨祁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郭青琛下车,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刺痛了康志泽的眼睛。
明明从检定所宿舍到卫生站不过五百米,郭青琛却虚弱得好像走不动路,非要田雨祁用吉普车接送。
看到康志泽,郭青琛还故意往田雨祁身边靠了靠,“志泽哥,我听说你的伤不严重啊,我都出院了,你的腿还没好?真让人担心。”
话里话外都在讽刺他装可怜,田雨祁看他的眼神也从心疼变成了鄙视。
康志泽低下头不看他们,“不用田营长和郭同志操心,我还不至于几步路都要用车。”
“康志泽,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我要和你办婚礼就可以为所欲为!”
康志泽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往前走。
他才不稀罕那场破婚礼,他只想等待研究所的回复,然后迅速离开这里。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的离开之路已经被身后的两人布满了荆棘。
“军属证只能证明你随军,不能证明婚姻或者亲属关系。按照规定,必须出示结婚证或者户口本,才能享受军区医院的医疗服务。”新来的军医甚至都没看康志泽的伤口,只顾着走流程。
“我可是田雨祁的家人,病历本都搁这儿呢,我就是来换换药。”
“没别的凭证,让田营长亲自来签个字也行!”
康志泽回想起早上他让田雨祁陪他来医院时,她那一脸的不耐烦,“咱俩还没领证呢,你就开始摆谱了!我忙成这样,哪有工夫陪你折腾这点小伤?”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腿,最后还是报了田雨祁的名字和部队编号,让军医核实一下。
一番电话联系后,田雨祁竟然从医院楼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拎着个药包。
她面无表情,连签字纸都没瞥一眼,直接拽着康志泽的胳膊,把他拖出了医院。
他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面,拐杖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她手里的药包上写着“郭青琛”,这个名字扎了他的心。
明明郭青琛行动自如,只是受了点小伤,她却愿意亲自来帮他拿药。
而自己行动不便,她却连问都不问一句,哪怕是无关痛痒的关心。
“康志泽,你来医院闹啥呢,非要在大滢广众之下宣布你要和我结婚,好享受军官家属的待遇吗?”
康志泽紧握拐杖,尽量保持冷静,“田雨祁,我腿疼得更厉害了,我来看看。”
“就擦破点皮,你至于跑医院来吗?卫生所的医生又不是不会处理,你这是给我添乱!你看人家青琛,伤得比你重,也没像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康志泽提高了声音,“我的腿不是擦破皮那么简单!是被弹片划伤的!卫生所没有强力消炎药!”
“行了,你总有借口!你敢带青琛去试验场,又怎会犯蠢让自己受伤?”
他苦笑,最后一次试图辩解,“我和你说过了,是郭青琛带我去的。”
“青琛胆子小,他不可能主动去。康志泽,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你再这么闹,我们的婚礼就取消!”
谎言早已一个套一个成了闭环,将他画地为牢。
康志泽遍体生寒,他曾经确实很想拥有一场婚礼,向天下昭告身份。
可是现在,他不想要了。
“取消吧!”康志泽惨然一笑,“反正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信我!什么营长背后的男人,我不当了!”
田雨祁愣了,随后嘲讽,“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你一个孤儿,不和我结婚,你还能去哪?”
此时,警卫员匆匆跑来报喜,“营长,郭青琛同志的功绩函到了!”
田雨祁比自己得奖还开心,走前不忘警告康志泽,“别闹了,婚礼会如期举行,我和卫生所打声招呼,你过去看看得了。等婚礼后,你想上军区医院享受福利也不晚!”
她甚至没等康志泽回答,径直上车,和警卫员嘱咐,“青琛喜欢排骨,今天让炊事班多做,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再给他向区里申请个奖励”
车子飞驰而去,带起的尘土湮没了康志泽的话。
“我不会和你结婚了,田雨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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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军属证只能证明你随军,并不能证明你和我有婚姻或亲属关系。按照规定,你得拿出结婚证或者户口本,才能享受军区医院的医疗服务。”新来的军医连康志泽的伤口都没瞧一眼,只是机械地走着流程。
“我可是田雨祁的家属,病历都在这里,我只是来换药的。”
“如果你没有其他证明,那就让田营长亲自过来签字吧!”
康志泽回想起早上他请求田雨祁陪同时,她那不耐烦的神情,“我们还没结婚呢,你就开始摆出营长家属的架子了!我事情这么多,哪有空陪你去看这点小伤?”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腿,最终还是报出了田雨祁的名字和部队编号,请求军医进行核实。
一番联系后,田雨祁竟然从医院楼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提着药袋。
她面无表情,连签字纸都没看一眼,直接抓住康志泽的胳膊,将他拖出了医院。
他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面,拐杖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手中的药袋上写着“郭青琛”,这个名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明明郭青琛行动自如,只是受了点轻伤,她却愿意亲自来帮他拿药。
而自己行动不便,她却从未问过一句,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关心。
“康志泽,你来医院闹什么,非要在大滢广众之下宣布你要和我结婚,好享受军官家属的待遇吗?”
康志泽紧握拐杖,尽量保持冷静,“田雨祁,我的腿疼得更厉害了,我来看看。”
“就擦破点皮,你至于跑医院来吗?卫生所的医生又不是不会处理,你这是给我添乱!你看人家青琛,伤得比你重,也没像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康志泽提高了声音,“我的腿不是擦破皮那么简单!是被弹片划伤的!卫生所没有强力消炎药!”
“得了,你总有理由!你敢带着青琛去试验场,怎么可能让自己受伤呢?”
他苦笑着,最后一次尝试解释,“我早就跟你说过,是郭青琛带我去的。”
“青琛胆子小,他不可能主动去那种地方。康志泽,你越来越不讲理了,你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婚礼就取消了!”
谎言一环扣一环,将他困在了原地。
康志泽感到一阵寒意,他曾经确实渴望一场婚礼,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身份。
但现在,他不再渴望了。
“那就取消吧!”康志泽惨笑着,“反正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我不当什么营长背后的男人了!”
田雨祁愣了一下,然后嘲讽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你一个孤儿,不和我结婚,你还能去哪里?”
这时,警卫员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好消息,“营长,郭青琛同志的功绩函到了!”
田雨祁比自己获奖还要高兴,临走前还不忘警告康志泽,“别闹了,婚礼会如期举行,我会和卫生所打个招呼,你去看看。婚礼结束后,你再享受军区医院的福利也不迟!”
她甚至没等康志泽回应,就直接上了车,对警卫员说,“青琛喜欢吃排骨,今天让炊事班多做点,大家一起庆祝庆祝,再给他向区里申请个奖励。”
车子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掩盖了康志泽的声音。
“我不会和你结婚了,田雨祁!”
这几天,排骨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军营里的人们都在夸赞郭青琛带来的这份大礼。
康志泽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卫生所的药似乎没什么效果,他能感觉到伤口正在发炎。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自从田雨祁那天把他从军医院拉出来后,各种闲言碎语就像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看那个康志泽,还没结婚就想享受军官家属的待遇,结果被营长当众羞辱!”
“是啊,他是不是想靠女人吃饭想疯了,等不及这几天?”
“我看郭同志比他强多了,要不是郭同志立功,我们哪能吃上排骨!”
“没错,康志泽一点贡献都没有,就想享受特权,连脸都不要了!”
这些话声音不大不小,显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康志泽默默地吃完自己带来的冷馒头,一瘸一拐地走向检验所。
在等待研究所的回复时,他重新计算,将之前被郭青琛偷走的公式重新推导了一遍。
他每完成一步,就会把内容同步给所长。
“志泽啊。”
所长拿着她的计算稿,激动地说,“你真是个天才!康教授看了你的新思路,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他说你的这个优化公式,能至少提高炮弹精准度5%,这可是个巨大的突破!”
“康教授愿意特别录取你进研究所,报告已经提交了,盖了章,马上就能收到调令!”所长兴奋地搓着手,“小康,到了京城可要好好表现,我也跟着沾光!”
所长离开后,康志泽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焦虑。
这几天他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努力稳定情绪,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却发现东西被人翻过,桌上堆满了一叠叠红色的请柬。
康志泽急忙冲向床下的樟木箱子,原本应该放着他为结婚准备的衣服、手表,还有带来的计算书籍和笔记,全都不见了。
他慌忙在屋里寻找,翻遍了每一个角落。
而屋外的大喇叭正在宣布为郭青琛举办的庆功宴的好消息。
他穿着酒红色的毛呢西装,看到康志泽狼狈地寻找,忍不住笑了,手一抖,将一袋子纸团和碎屑倒在了地上,“你在找这个吗?”
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落在康志泽的脸上、身上,也落在他流血的伤口上。
他颤抖着蹲下,捡起一片,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是他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现在却被撕碎,像垃圾一样扔在他面前。
“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毁了它们。”
“偷?别说得那么难听。”
郭青琛走进来,“我只是借鉴了一下你的思路,帮你完善了一下而已。你看,现在我立功了,田营长也高兴,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喇叭里传来雄壮的军歌,像一把把尖刀,刺进康志泽的心里。
“你这是想销毁证据吗?”
“怎么可能。”
郭青琛自信地抬起下巴,“今晚的庆功宴,我正愁穿啥呢,雨祁就让我来你这儿瞅瞅,没想到你这儿藏了这么棒的西装和手表。”
我舅舅从上海给我带回来一套西装,还有康志泽和田雨祁订婚时,田雨祁妈妈送的梅花手表,那可是个信物。
康志泽平时都舍不得穿这套行头,现在却被田雨祁轻轻松松地转手给了别人。
他知道自己不该心痛,但心里还是涌上一股酸楚。
田雨祁凭啥这么做,他从没向她要过什么,她却贪心地从他这儿索取。
“雨祁说你太土了,再好的东西在你那儿也是浪费,我喜欢啥,就拿啥,当然也包括你那些没用的计算!”
康志泽气愤地站了起来,却因为腿疼,重重地摔倒在地。
“顺便提一句,雨祁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怕你操心婚礼的事,就让我全权负责了。你看这请柬,够喜庆吧?”
请柬上赫然写着“田雨祁”和“郭青琛”的名字。
康志泽心里没什么波动,他本就打算离开,正好给他们腾地方,免得自己受更多的伤害。
郭青琛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你还看不出来田营长根本不想和你结婚吗?要不是长辈的压力,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你知道田营长为什么不信那个公式是你推导的吗?因为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佣人!”
每一句话都像是淬了毒的针,刺在康志泽的心上。
尽管他早已不在乎,但还是感到了羞辱,紧紧握着拐杖,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郭青琛继续挑衅,“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康志泽,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乡巴佬,还真把自己当成田营长背后的男人了?别做梦了!”
“啪”的一声,郭青琛被打断了。
康志泽的手颤抖着,胸膛剧烈地起伏。
从小到大,他从未打过人,但这一刻,他无法控制自己。
郭青琛不慌不忙,摸了摸被打的脸,似乎很满意,低声说,“康志泽,我知道你申请去北京,但现在那个演算公式已经是我的东西了,证据也没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胜算?你注定斗不过我!”
郭青琛突然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大喊,“志泽哥,你别这样,你想要的衣服我可以给你,但你对我拿下功绩不满,我真的没办法。我的演算过程是营长签过字,检定所盖过章的。”
他的喊声很快引来了附近宿舍的人。
人越多,郭青琛的哭声越大,“我真的只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想到书记员写错了请柬名字,志泽哥你怪我也应该,但是不该认为我和营长之间有什么,我是清白的。”
众人听了这话,都把鄙视的目光投向了“罪魁祸首”康志泽。
他冷笑一声,“清白?他会把我为结婚准备的衣服给你穿。”
郭青琛哭得更厉害,颤抖着手用力脱下外套,“你说是你的,给你就是了,我一片好意来这,又挨打又挨骂。”
“青琛别哭,我们去找田营长评理!”
田雨祁被人叫了过来,众人一番宣扬后,他怒不可遏,不听康志泽的任何辩解,几步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拄着拐杖本来就站不稳,狠狠摔到地上,撞到了头,一阵眩晕。
但还是被田雨祁推到郭青琛身前,“道歉!”
康志泽抬眼一瞥,视线模糊中捕捉到郭青琛嘴角挂着的得意笑容,愤怒与委屈交织,几乎要让他吐血。
田雨祁却没有放过他,硬是拉着他无力的身躯,向郭青琛磕头。
“咚”的一声,响彻四周。
郭青琛这才露出满意之色,随手将外套扔在地上,踩了两脚,“田营长,我宁愿在庆功宴上穿旧衣,这件我可不敢再穿,太不吉利。”
田雨祁瞥见郭青琛单薄的衣着,急忙命令警卫员脱下军装,给郭青琛披上,“外面冷,先披上这个。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小气,下次去城里,我给你买更好的!”
大伙儿笑着走开了,只剩下康志泽还保持着磕头的模样,他缓缓地站起身来,额头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感,膝盖也疼得厉害,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内心的绝望。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件被踩脏的衣服,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践踏的自尊。
康志泽依稀记得,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田雨祁穿着一身军装,英姿飒爽,他说:“你父母不在了,还有我,跟我去东北,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刚到东北的时候,田雨祁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冬天怕他冷,特意给他准备了小火炉,还用废弃的炮弹壳做了一个简易的热水瓶。
那时候,康志泽觉得,虽然没有父母,但有田雨祁在,也算是有了一个新家。
后来,他被安排到检定所工作,在数字的世界里找到了极大的乐趣,每天不是在计算,就是在去计算的路上。
甚至比田雨祁还要忙,这让她渐渐感到不满,最终在所长建议他去京市计量研究所时爆发了。
“你去京市,那我怎么办?”她冲进他怀里,语气坚决,“我不管,你是我未婚夫,哪儿都不许去!”
康志泽以为田雨祁深爱他,离不开他。
于是他选择留在东北,以军属的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像一颗螺丝钉,牢牢地嵌入田雨祁的生活,用他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去支撑。
他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变着法子为她做饭,甚至开始学习缝补衣物。
田雨祁对他的“付出”也欣然接受,甚至有些自得。
“这男人啊,越是付出,越是能安心过日子。”
之后田雨祁越来越敷衍,将目光转向了新来的郭青琛。
郭青琛自称因为成分问题未能被录取,却总以大学生自居,偏偏在田雨祁面前装出柔弱无助,激起她的保护欲,还会夸赞她巾帼不让须眉,满足她的虚荣心。
田雨祁开始频繁晚归,身上的味道也越来越陌生。
康志泽不是傻瓜,反而被哄得答应了去深山考察。
他艰难地完成了任务,只是刚回来就病倒了,功劳全归郭青琛,他心有不甘,与他大吵一架。
田雨祁以惩罚为名,要求所有下属都不给他好脸色。
整个军区对他的冷处理,让康志泽步履维艰,只能选择放下自尊回头讨好她。
后来,他听说炮弹参数计算遇到难题,或许有机会立功。
等他将整齐的演算纸放在田雨祁桌上,满怀期待地等待她的赞扬时,却被她狠狠地甩在脸上。
“你为什么要拿青琛的演算结果,你这种行为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我没有,这是我自己算的。”
田雨祁不屑地冷笑一声,“康志泽,你连大学都没上过,能算出这么复杂的公式?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粗暴地将演算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警告你,以后少碰青琛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误信了郭青琛的邀请:“我带你去和营长解释,演算公式是你的,营长他误会了。”
康志泽知道那天试验场有炮弹演练,但没想到郭青琛会说错发射时间,害他误入危险区域。
爆炸声震耳欲聋,冲击波掀起的热浪将康志泽甩了出去,他努力想要爬起来,左腿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呻吟。
他看到不远处郭青琛正被田雨祁紧紧抱在怀里,她焦急地检查着他的伤势,满脸都是心疼。
而他自己,像一条被遗弃的野狗,孤零零地躺在尘土中,无人问津。
雨祁,我疼得厉害,别对康志泽同志心存怨恨,郭青琛声音微弱,倚靠在田雨祁的怀中,面色如纸。
田雨祁紧紧抱着她,满是担忧地说:“别担心,我立刻送你去军区医院。”
话音刚落,她便叫来警卫,将郭青琛背起,迅速向烟雾散尽的方向奔去。
康志泽想要开口,告诉他们自己同样受伤,需要援助。
然而,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等待了许久,仿佛生命即将终结,才被巡查人员发现,送往医院。
经过初步检查,医生确认他腿部有残留的弹片,需要家属签署手术同意书。
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唯一的亲人远在京市。
田雨祁和田雨祁,法律上他们俩没扯上夫妻这根线,顶多算个路人甲。
“手术不能拖了,有军属证吗?给我,我得先登记!”
“你这证上既没写婚姻关系也没亲属证明,白搭!”
康志泽心里跟被雷劈了似的,他咬着嘴唇,疼得要命,却硬是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夫,我能自己签字吗?”
“特殊情况下可以,但得走更多程序。”
医生递给他一摞文件,厚得跟半本字典似的。
康志泽手抖得厉害,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这哪是签名,简直是用血在刻字,每个字都刻进了他心坎里,刻得他心如刀割。
手术同意书、风险告知书、责任自负声明,他不明白,为啥受伤的是他,受委屈的也是他,到头来还得他扛所有责任。
手术后,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头一回对未来感到迷茫。
田雨祁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在楼梯拐角的病房外,透过半掩的门看到里面摆满了鲜花。
他心里那个羡慕啊,慢慢挪动脚步,却听到了田雨祁的声音。
“青琛,我懂你的委屈,我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但说到底,他也是跟我来的军区,现在事情闹这么大,如果不办个婚礼安抚一下,你的军功就没了。”
每句话都跟刀子似的,一刀刀割着康志泽的心。
他紧握拐杖,指关节都泛白了,骨头咯咯作响。
他想冲进去,但刚一动,就因为不熟练的拄拐动作,狠狠摔倒在地。
医院的地板冰冷又硬。
康志泽挣扎着站起来,左腿的剧痛让他异常清醒。
他看清了自己未来的道路。
他不想成为营长背后的男人,他要远远离开田雨祁,寻找自己的理想之路!
婚礼还有七天,所长告诉他,调任函已经在路上,预计这两天就能到。
康志泽满怀期待地拄着拐杖去邮局,却在半路上被拦下。
“有人举报你影响了炮弹试验的进行,造成了重大损失,需要你配合调查!”
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郭青琛所说的“斗不过他”,恐怕是通过栽赃陷害让他被迫留在这里!
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歪,只有田雨祁才会听信郭青琛的一面之词,他不相信其他人也会这样。
但当康志泽走进会议室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田雨祁,他的心彻底凉了。
“来,咱们聊聊,那天在试验场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康志泽深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
“那天,郭青琛同志告诉我,他要帮我澄清一些误会。”他简要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特别强调了郭青琛的异常行为和他的被动。
田雨祁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套说辞?青琛好心带你参观,你却无缘无故推她进炮弹试验区,康志泽,你这人怎么如此阴险!”
“我没有做那种事!”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另一位军官把一堆文件扔到桌上,“这是郭青琛同志的证词,还有目击者的证言,都指向你故意破坏炮弹试验!”
康志泽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郭青琛竟然早就布下了陷阱!
他伸手去拿文件,却被田雨祁一把抢了过去,“你有什么资格看这个!”
康志泽的心彻底凉透了,他明白,这场调查不过是针对他的一场审判,而田雨祁,就是这场审判的执行者。
“田雨祁,你真的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吗?”康志泽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绝望。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想怎么狡辩!”
田雨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咱们的婚礼在即,你若主动认罪,我或许能帮你争取个宽大处理。”
康志泽的心仿佛被刀子刺穿,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没干过,我绝不会签字!”
“青琛已经决定原谅你了,你最好识相点,签了字,公开道歉,婚礼还能继续。不然你一个有前科的人,名声这么差,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前科?名声差?”
康志泽苦笑一声,“田雨祁,你连证据都不敢给我看。”
“我康志泽行得正,坐得端,这认罪书,我绝不签!”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带下去!这些年太惯着她了,让她这么不识好歹!”田雨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架着康志泽离开了会议室。
他最后看了一眼田雨祁,平静而冷冽,却一言不发。
他相信保卫科的同志会调查出真相,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撑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康志泽被关进了阴暗潮湿的防空洞,在田雨祁的指示下,只有冷馒头和凉水。
无尽的寒冷和绝望在黑暗中蔓延。
看守人员没有丝毫同情:“还坚持吗?签了认罪书就放你出去!”
“我没罪,我不会签。”康志泽声音虚弱,却坚定无比。
“嘴硬!我看你能撑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康志泽伤口感染,身体冷热交替。他想挪动,但腿越来越疼,意识也逐渐模糊,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幻觉。
他看到了父母慈爱的笑脸,他伸出手,几乎要踏进父母的白色世界。
可是,他还有未完成的梦想。
他要活下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要让那些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昏暗中,康志泽意识飘忽不定,但他心底那股执拗劲儿,却像野草般顽强地生长着。
他一遍遍默念公式,复杂的符号在他脑中跳跃,旋转,最终定格成一个全新的思路。
他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吃力地演算起来。每一道划痕,都承载着希望。
思想的火花还在跳跃,但他的身体已然无法支撑。她瘫在公式旁,意识渐渐空白。
防空洞的门再次打开,一个年轻士兵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稀粥。发现康志泽高烧又陷入昏迷,他吓得赶忙抱着康志泽往外跑,一路冲到卫生所。
“医生,要死人了,赶紧来救人!”
卫生所里乱成一团。
一名身着军服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手臂上绑着绷带,医生正在为他处理伤口。
这位男子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康志泽的舅舅,陈卫国。
得知消息后,他心急如焚,迅速安排好工作交接,连夜驾车从京城赶来,途中却遭遇了小意外,幸好只是轻微擦伤。
他正准备离开时,一名小兵抱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人冲了进来,那人的脸色苍白如纸。
陈卫国一眼认出了康志泽,他猛地站起身,紧紧抓住小兵的肩膀,力度惊人:“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兵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颤抖地指着防空洞的方向,“他在”
“紧急情况,伤口发炎严重,深度感染,我们这儿治不了,得赶紧转院,否则患者可能会落下残疾,甚至更糟。”
陈卫国粗鲁地打断,眼睛微微泛红,“别啰嗦了!快安排车,去铁道医院!”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康志泽,动作轻得像托着一片羽毛。
经过数小时的手术,康志泽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三天后才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康志泽眨了眨眼,看着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舅舅?”
陈卫国擦掉眼泪,急忙回答,“哎,舅舅在这儿!你醒了就好!田雨祁那小子,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康志泽费劲地坐起来,先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纱布下肿得厉害,几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
陈卫国更加心疼,“志泽,别怕,回到京城,舅舅一定找最好的医生,肯定能让你恢复如初!”
康志泽知道舅舅是在安慰他,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伤,是永远无法愈合的。
“舅舅,我们赶紧回京城吧!”康志泽眼中含泪。
“不行,田雨祁这么欺负你,我们不能放过她!”
康志泽摇了摇头,反握住陈卫国砸在病床栏杆上的拳头,“谁说要放过她了,但比起报复,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舅舅,你说过,我们全家都是技术报国,所以,我要先去纠正弹道计算上的小错误,再去处理私事!”
“什么公式?那田雨祁个混蛋,还敢动你的研究成果?!”
康志泽点点头,简要地向陈卫国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陈卫国听完后,又是一拳砸在床边的柜子上,震得水杯都跳了起来。
“舅舅,当务之急是去京城计量研究所把公式纠正回来,不能让错误的数据影响到国家。至于田雨祁,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她作为军官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康志泽看向陈卫国,“舅舅,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请你相信我!”
“舅舅当然信你,她一个女人,就算不能直接打她一顿,我们也不能放过她!你的腿要紧,咱们先回京城!”
与此同时,田雨祁因为收到调任函,才想起她丢进防空洞的“丈夫”康志泽。
这几天她心里像猫抓一样,觉得空落落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康志泽的样子。
她喜欢看他虽然倔强但又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模样,坚强又破碎。
但她又不想让他利用她的喜欢为所欲为,所以用郭青琛时不时提醒康志泽:你只有我,而我随时可以换掉你。
田雨祁顺手将调任函撕碎,她知道,这又是康志泽吸引她的小手段罢了。
结婚报告的事,她确实没放在心上。她一直觉得康志泽是她的囊中之物,跑不了。
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男人,跟着自己到了东北,举目无亲,还能去哪?
想到这,她心里更加得意。
婚礼就在眼前,就算没有那张纸,她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名分,一个家,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她决定去看看康志泽,顺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但等田雨祁来到防空洞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一股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抓住看守的士兵,厉声问道:“人呢?康志泽呢?”
小兵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说:“报告长官,我,我不清楚啊!我一直站岗,没见有人出去。”
田雨祁推开士兵,心中的不安像潮水般涌来,她冲进防空洞,迎面而来的是潮湿而冰冷的空气,里面空无一人,康志泽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她无力地倚靠在墙上,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心头。
他真的逃了吗?
一个连鸡都抓不住的女人,连拐杖都留在这里,她能怎么消失?
她忽然回想起康志泽看向她时,那双清泽的眼眸中,流露出的陌生和距离。她一直以为那是他的软弱和顺从,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反抗和冷淡。
她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也从未想过他会离开,甚至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
田雨祁怒吼着,释放着内心的恐慌和愤怒。
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戏弄的小丑,被一个她从未重视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田雨祁摇摇晃晃地走出防空洞,一把抓住小兵的衣领,“说!他是怎么逃的?是不是有人帮他?说!”
小兵快要哭出来了,“长官,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我发誓,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一步都没离开过!”
田雨祁的手指慢慢放松,她意识到,继续追问也无济于事。
康志泽的消失,仿佛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让她丢尽了脸面。
她踉跄地走回办公室,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思绪混乱不堪。
婚礼即将举行,新郎却不见了,她该如何是好?
这时,郭青琛推门进来,看到田雨祁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上前询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田雨祁猛地抬头,目光凶狠地盯着他,“康志泽不见了!”
郭青琛装作惊讶,“怎么会这样?他能去哪里?”
田雨祁一把抓住郭青琛的手腕,力气大得让他痛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雨祁,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田雨祁看着郭青琛任由她摆布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她松开手,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郭青琛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雨祁,别担心,志泽同志可能只是对我立功不满,又在闹脾气,想用婚礼前失踪来拿捏你。”
田雨祁听着郭青琛的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但还是狠狠地敲击着桌面,“婚礼就在眼前,他就这么跑了,真是故意不给我面子!”
郭青琛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他得逞,不然婚后得惯成什么样子!志泽同志就是太在乎营长丈夫这个位置了,想享受更多优待!”
“他休想!”
“志泽同志肯定在关注这场婚礼,不如,我就陪你演一场戏,当这次的新郎,这样他肯定会后悔回来求你!”
“对,婚礼必须照常举行!我倒要看看,他康志泽能玩出什么花样!青琛,还得麻烦你来准备!”
郭青琛笑着点头,在身后将伪造的认罪书放进了田雨祁准备提交的文件中。
他心里暗自庆幸,康志泽走得好,最好永远不回来,将所有的罪责都背起来。
康志泽一回到京城,腿上的炎症刚好有点好转,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电话。
“康教授,您好,我是康志泽,之前在东北那边的检测所工作,曾经给您写过信,讨论过炮弹飞行轨迹的计算公式。”康志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他紧握电话的手还是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啊,康先生,我记得你,你的公式很有创意。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在那边工作吗?”
“我已经回到京城了,调令丢了,不好意思,想请问您,我之前提交的研究所申请还有效吗?”
康教授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有些犹豫:“康先生,你之前提交的申请材料我们已经收到了,你的能力确实很强,但是原本你的调令是要被取消的,你之前在东北的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
康志泽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田雨祁的行为,终究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说:“康教授,那些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清楚。”
“解释的机会肯定会有,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背志调查,这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多长时间?”康志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不好说,可能要几个月,也可能更长。”
康志泽挂断电话,无力地靠在病床上。
几个月,甚至更长,她能等吗?
他的梦想,他的未来,难道就要这样被田雨祁破坏吗?
陈卫国推门进来,看到康志泽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康志泽摇了摇头,然后看到了病床边那堆反复计算的演算纸。
那么艰难的三年他都熬过来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舅舅,能不能开车送我去计量所?”
不管怎样,他都不打算放弃。
他不是为了自己,他相信康教授看到这些结果,也会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急切。
陈卫国看着外甥眼中燃烧的火焰,既心疼又无奈,最终选择了妥协。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计量所的大门庄严而肃穆,康志泽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向门口的警卫走去:“您好,同志,我要找康教授。”
警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您预约了吗?”
“我给康教授寄过研究资料,今天特来当面解释。”
“没有预约,我不能让您进去,请在此稍候。”
康志泽在门口等待良久,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始终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计量所的大门。
终于,康教授出现了,看到康志泽,他愣了一下,“康先生?你怎么来了?你的腿……”
“康教授,我有情况必须当面跟您说明。”康志泽递给他演算纸,热切地介绍,“这些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关于……”
康教授接过演算纸,仔细翻阅。他看得越认真,眉头皱得越紧,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周围的研究员们好奇地张望。
“这是你独立完成的?”康教授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康志泽。
“是的。”
“跟我来。”
他带康志泽来到办公室,让她坐下,然后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康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公式,将对我们国家的国防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但是……”
康老师停了一下,眼神锐利地看向康志泽,“你得明白,你提供的这些计算结果,直接否定了东北军区请求表彰的报告,而你现在在东北军区正处于被审查的状态。”
康志泽的心情又一次沉到了谷底,他早就料到,这事儿不会那么轻易就结束。
“康老师,我可以用我的研究结果来证明我的清白!”他的声音坚定,眼神里满是自信的光芒。
“行,我信你。我会尽快组织专家组来评估。如果你的公式真如你所言,那么,”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深长地说,“你将成为我国最年轻的武器专家。”
专家组的评估结果比预期来得更迅速。
一周后,康老师亲自打电话给康志泽,让他去计量所。
会议室里,气氛庄重。专家组成员们的表情严肃,康志泽坐在那里,感觉就像是在等待审判。
“康志泽同志。”
一位头发花白的专家开口,“经过我们专家组的多次论证,你的公式确实比郭青琛同志的公式更精确,也更实用。”
康志泽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丝希望的光芒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世界。
“但是,你之前的经历让我们不得不谨慎。我们需要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东北军区受到审查?”
康志泽深呼吸,将自己在东北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出来,包括田雨祁的谎言,郭青琛的陷害,以及他被关在防空洞的经历。
他讲述得很平静,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故意煽情,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
然而,就是这样平淡的叙述,却让在场的专家们听得目瞪口呆。
“岂有此理!”
那位头发花白的专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竟然还有这种事!必须彻底调查!”
接下来的事情,康志泽并没有参与。
他只知道,专家组将他的公式上报给了更高层,而东北军区也将收到来自上级的调查通知。
至于他,被优先破格进入研究组,一方面是因为公式参数设置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他需要团队合作;另一方面,也是计量所在审查过程中,对他的间接监控。
没想到,他刚进研究室,一个清秀的女生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康志泽!”
康志泽顺着声音看去,干净的白衬衫,笔挺的军装裤,让她看起来格外清爽利落,他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我叫王秀滢,也是玉华中学的。”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康志泽想起了那个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的身影,那个永远屈居第二的女生。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一心只想考上最好的大学,从未留意过旁人的目光。
如今,再次相遇,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王秀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里既有意外的惊喜,也夹杂着一丝责备,最终都化作了温情,她关切地问道:“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你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康志泽显得有些窘迫,他确实不太擅长处理这些人际关系,“那时候情况有点特别。”
“特别?结婚了就变得特别了?连封信都不回复?”王秀滢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不满。
康志泽愣了愣,结婚?信?他这才记起,他确实听说过田雨祁提起过有几封高中同学的信,但后来都被送去审查,他一直没能见到。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
“算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王秀滢轻轻地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摞文件,“这些是你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事务,抓紧时间熟悉一下。”
王秀滢递给他的文件堆得像小山一样,压得康志泽几乎喘不过气。
高等数学、流体力学、弹道学这些专业术语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书,仿佛一群小鬼在嘲笑他的无知。
从小到大他都是学霸,数学更是他的强项,但现在,他却感觉自己像个文盲,连最简单的公式都看不懂。
挫败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康志泽紧紧握着文件,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他却一点痛感都没有。他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他?好不容易从田雨祁的控制下逃脱,有机会继续自己的研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胜任。
王秀滢看着康志泽苍白的脸色,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康志泽,从高中到现在,他的智慧和谦逊深深吸引了她。
甚至在他离开后,她遇到难题时还是会想到,如果是他,会怎么处理,也写信去请教。
结果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
她曾以为,他找了军官田雨祁做妻子是要选择放弃学业,放弃研究,现在看来,可能还有其他隐情。
王秀滢语气柔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这些东西我也是一点一滴学过来的。你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上手,到时候我们这儿的第一就要让位了。”
康志泽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王秀滢。”
而在东北军区,田雨祁和郭青琛的婚礼正在进行。
大礼堂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红色喜字贴满了墙壁,空气中弥漫着喜糖的甜腻气息。
郭青琛穿着藏青色呢子西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任由田雨祁挽着手臂,接受众人的祝福。
田雨祁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
“别急,他肯定会来的!你表现得太明显,他可就拿捏住你了!”
田雨祁仍然不安,没有回应。
郭青琛心里有些不安,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他紧紧反握住田雨祁的手臂,生怕她会突然跑掉。
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说着一些祝福的话语,田雨祁机械地回应着,心里却越来越烦躁。
康志泽的缺席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刺痛不已。
她本以为,这场婚礼会让他痛不欲生,会让他不顾一切地跑来阻止。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消息,没有踪影。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了?
这个念头让田雨祁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她一直以为,康志泽是她的囊中之物,无论她如何对待他,他都不会离开。
这时,礼堂大门突然打开,她惊喜地看了过去,光影过后却是她的警卫员匆忙跑来。
“报告田营长,京市调查组要求您和郭青琛同志前去接受调查!”
在一场盛大的婚礼上,田雨祁和郭青琛被突然带离,分别被关进了两个昏暗的小房间,但之后却无人前来询问。
田雨祁认为自己的行为并无不妥,顶多就是私下关押了康志泽几天,毕竟他连军人家属都不算,最多也就是写个检查。
而心怀鬼胎的郭青琛,却因冷汗湿透了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四周一片漆黑,让他的恐慌感逐渐上升。
他努力回想自己是否露出了破绽,从偷窥康志泽的公式,到故意接近田雨祁,再到后来的“碰瓷”事件,以及康志泽的失踪,他仔细检查每一个环节,力求不留任何痕迹。
咋回事,调查组咋突然就来了?是不是田雨祁那边出岔子了?
郭青琛越琢磨越害怕,他清楚得很,自己精心编的逻辑链,要是哪儿断了,真相就藏不住了。他那谎报军功的事,搞不好得上军事法滢。
他开始后悔了,要是当初没拿那公式去申请军功,只是坑了康志泽,然后娶了田雨祁,最惨也不过是被送回老家,背个处分,但现在他浑身发冷,牙直打颤,后悔得肠子都悔青了。
郭青琛本来只是想躲开回老家的命运,想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蹲大牢!
他还年轻,他的人生不能就这么完了。
郭青琛想到了逃跑,他还没被审查,现在看管最松。他脱下西装,装受伤,叫门口的守卫。
趁着守卫去叫军医的功夫,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郭青琛边跑边气得想,都是康志泽的错,这家伙去了京城也不老实,他非得让他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调查组已经进了康志泽被关的防空洞,开始仔细查。
防空洞里黑乎乎的,湿哒哒的,空气里一股霉味。地上,隐约能看见一些石头划的印子,歪歪扭扭,跟小孩乱画似的。
调查员蹲下,仔细看这些印子。
这些看着乱七八糟的线条,其实是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和物理定律。他立马把这些信息报给专家组,对比字迹和计算结果。
“计算过程跟康志泽宿舍里的草稿一模一样!虽然申请军功的计算过程是抄的,但省略的步骤在这个版本里更详细,能确定康志泽是原创。”
“这事不能马虎,明天得对对口供!”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调查组的人发现郭青琛不见了。他们马上开始找,但怎么也找不着郭青琛。
田雨祁听说郭青琛跑了,整个人都傻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郭青琛为啥要跑,难道他真有问题?
她突然想起康志泽以前说过的话,说郭青琛偷了他的公式,还故意坑他。
难道,这都是真的?
她一屁股坐地上,感觉一切都失控了,她自己却走上了错路。
田雨祁急得直敲小黑屋的门,大声喊:“我要了解调查的情况,我愿意全力配合调查!”
调查团队把搜集的证据摆在田雨祁面前,一样一样展示。
桌上堆满了文件,每张都像刀片,直扎田雨祁的心。
防空洞里康志泽刻的算式,他宿舍里乱糟糟的草稿,郭青琛改的实验报告,还有她亲手签的表扬信,这些都指向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她被郭青琛骗了,也被自己的错觉蒙了。
她一直觉得康志泽死板、没趣,除了长得还行,其他没亮点。
她对父母安排的婚约只是应付,心里却一直想着“理想伴侣”。郭青琛的出现,正好满足了她对伴侣的所有幻想,她没挡住诱惑,走错了路。
她从没真正了解过康志泽,也没想过要去了解。
她自以为是的“关心”,其实不过是施舍、同情,更是对他尊严的侮辱。
“这不可能!”
田雨祁突然推开桌子,那些证据撒了一地,从空中砸向她的脸,就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青琛他不会这么做的!他很细心。”
“田营长,您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郭青琛谎报军功,偷别人成果,为了快点上报军功,对没验证的公式做了弹道试验,害康志泽同志被弹片打伤,现在更是逃了,证据确凿,您还有什么话说,难道到现在您还要护着他!”
“弹片打伤?他不是只是擦破点皮吗?”
“擦破皮?田营长,您真会开玩笑。当时康志泽同志可是被炸飞了好几米。”
调查员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拿出从军区医院收集的病历,“军医诊断,康志泽同志身上多处被弹片划伤,伤口深可见骨,因为没及时治,已经严重感染,现在还不确定能不能完全好。您所谓的‘未婚夫’,差点因为这场试验丧命,您却在这里为真正的罪犯辩护,您真是给这身军装抹黑!”
田雨祁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捂着头痛苦不堪:“深可见骨?感染?这怎么可能!他当时明明……”
“啥意思?啥意思啊?田营长,您再好好想想,康志泽同志的拐杖还搁在防空洞里呢,您审完他之后,他是不是被人搀扶着离开的?”调查员毫不客气地甩开田雨祁的手,语气里满是讥讽。
田雨祁无力地坐回椅子上,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她其实没怎么关注康志泽,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郭青琛的委屈吸引过去了,她甚至都没问一句他伤得怎么样。
“不可能,青琛都说了,他只是擦破了点皮。”田雨祁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小,但其实她心里早已不再相信这句话。
“田营长,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康志泽同志受的伤,而是您作为营长,没有对事故进行全面调查,反而强迫康志泽同志签署认罪书!”
调查员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情感,“而且在康志泽同志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上级提交伪造的认罪书,证据确凿,您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伪造认罪书?”
田雨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我没有!是他自己写的!我只是我只是帮他润色了一下,我没有”
调查员冷笑一声,将一份文件甩到他面前,“润色?田营长,您管这叫润色?这份认罪书上,康志泽同志承认自己窃取郭青琛的科研成果,为了报复,故意破坏试验,导致事故发生。请问,这和事实相符吗?”
田雨祁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康志泽写的,可当时郭青琛哭得梨花带雨,一口咬定是康志泽嫉妒他,故意陷害他。
她是被郭青琛的眼泪迷了心窍,根本没去细想,更没有给康志泽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当时也是被蒙蔽了”田雨祁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被蒙蔽?田营长,您可是个营长,就因为几滴眼泪,你就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置军纪于不顾,置战友的生命安全于不顾!你对得起你肩上的军衔吗?”调查员的质问震得田雨祁脸色煞白。
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不断闪过康志泽的脸。
在被战士拖走时,他的目光冷静疏离,对她没有任何期待,可她只以为这又是他争宠吃醋的手段。
原来,他早就被她伤透了心,他是真的从未打算在她这里得到任何清白的证明。
“他是自己去京市举报我的吗?他很怨恨我吗?”
调查员轻嗤了一声,“康志泽同志并未举报您,他是发现了弹道参数公式的问题,向京市计量所教授提交了证据,至于我们的调查”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盯着田雨祁,“针对的是上一版公式未经验证,就启动了试验,甚至引发了事故,造成了人员受伤。”
田雨祁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他他发现了公式的问题?他他怎么”
“田营长,你似乎一直都低估了康志泽同志的能力。”
调查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根据我们的调查,康志泽同志在高中时期就展现出超绝的数学天赋,如果不是家滢变故,他现在应该是一位优秀的研究员。”
田雨祁愣住了,她从未注意过他的成绩,也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耀眼的天赋。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个需要照顾的可怜虫,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附属品。
“他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田雨祁的声音低不可闻。
“田营长,说句不该说的,你如果平等看待康志泽同志,给他应有的尊重。你们夫妻互相支持,一个搞技术,一个搞实践,或许能立下不世之功,但你轻易放弃了这个机会”
田雨祁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她这才意识到,她失去了的不仅仅是一个未婚夫,更是一个她从未珍惜过的宝藏。
在她为了前程搭上郭青琛这条船时,就注定是失败的了。
东北军区初步调查结果以电报形式迅速传到京市计量所,电报纸页轻薄,却像千钧重担压在王秀滢心头。
但最重要的还是郭青琛畏罪潜逃的消息,让她心底涌起一股不安。
她连忙将东西拿去办公室,而后一路小跑。
“康同学,我来接送你去复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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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造认罪书?”
田雨祁的反应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不,我没有!那是他自个儿写的!我只是稍微修饰了下,真的没有”
调查员冷哼一声,把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修饰?田营长,您把这叫做修饰?这认罪书上,康志泽承认自己偷了郭青琛的研究成果,为了报复,故意破坏实验,引发了事故。这跟事实相符吗?”
田雨祁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清楚这不是康志泽所写,但当时郭青琛哭得像个泪人,坚称是康志泽出于嫉妒,故意陷害他。
她被郭青琛的泪水蒙蔽了心智,根本没深思熟虑,更没给康志泽任何辩解的机会。
“我当时...也是被蒙蔽了。”田雨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显得底气不足。
“营长,您这是怎么了?几滴泪水就让您分不清对错了吗?您这是无视军规,不顾战友安危啊!您对得起您肩上的星吗?”调查员的话语让田雨祁面如土色。
她软绵绵地坐回座位,脑海中康志泽的面庞不断闪现。
他被带走时,眼神中透露出冷静和距离,对她没有一丝期待,而她还以为这只是他争宠的把戏。
原来,他早已被她伤透了心,他从未想过要在她这里寻求清白。
“他是不是自己跑去京城告我?他是不是很恨我?”
调查员轻蔑地笑了一声,“康志泽同志并没有告您,他发现了弹道参数公式的问题,向京城计量所的教授提交了证据,至于我们的调查...”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盯着田雨祁,“针对的是未经验证的上一版公式就启动了实验,甚至引发了事故,造成了人员受伤。”
田雨祁像泄了气的气球,软瘫在椅子上,自言自语:“他...他发现了公式的问题?他...怎么可能”
“田营长,您可能一直低估了康志泽同志的能力。”
调查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根据我们的调查,康志泽同志在高中时期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数学才能,如果不是因为家滢变故,他现在可能已经是一位杰出的研究员了。”
田雨祁愣住了,她从未关心过他的成绩,也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耀眼的天赋。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个需要照顾的可怜虫,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附属品。
“他...他从未告诉过我。”田雨祁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田营长,说句不该说的,如果您能平等对待康志泽同志,给予他应有的尊重。你们夫妻互相支持,一个搞技术,一个搞实践,或许能成就一番伟业,但您轻易放弃了这个机会。”
田雨祁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她这才意识到,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未婚夫,更是一个她从未珍惜过的宝贝。
当她为了前途而选择郭青琛时,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东北军区的初步调查结果迅速以电报形式传至京城计量所,电报纸页虽轻,却像千斤重担压在王秀滢心上。
但最让她不安的还是郭青琛畏罪潜逃的消息。
她急忙拿着东西赶往办公室,然后一路小跑。
“康同学,我来送你去复查吧?”
经过京城军区医院的专家集体诊断,康志泽的腿部感染虽然被遏制,但感染导致的肌肉和软组织损伤已无法恢复,他走路时仍需依赖拐杖,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拐杖了。
然而,他本人却很乐观,认为腿脚不便并不影响他的计算能力。
陈卫国则遍寻全国名医,找到了康复治疗的方法,坚持要他每天按时按点进行康复训练,并安排了专车接送。
但最近铁道兵改革,陈卫国作为高级铁道工程兵只能返回总指挥部,配合组织安排。
临行前,他反复叮嘱康教授,一定要督促他坚持康复训练。
康教授自然而然地将这个责任交给了康志泽的助教王秀滢,因此她提出最近接送他去康复训练也没什么问题。
他前几天都是自己走过去的,确实在路上花费的时间要多好几倍,他一心只想着计算,恨不得能多省下些路程时间。
他难得眼睛一亮,嘴角上扬,“好的,麻烦你了,王同学!”
王秀滢脸颊微红,她上前扶着他,“这是我应该做的,康同学,你可以直接叫我向东。”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也可以叫我二妹,高中时大家都这么叫我。”
康志泽难得开玩笑,“二妹是因为你总是考第二名,大家开玩笑这么叫的,现在你这么优秀,叫二妹不合适了!”
王秀滢也想起了高中时期,他虽然不擅长与人交往,但总是尽力真诚地对待别人。
她的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她知道自己的职位比不上营长那么高,但她也会竭尽全力去保护他,不让他再受到伤害。
王秀滢踩着脚踏车,后座上铺了软绵绵的垫子,对康志泽说:“坐后面可能会晃,把拐杖给我,你扶着我就行。”
康志泽答应了一声,车子慢慢启动。
但康志泽发现,只抓着后座根本稳不住,只好改抓王秀滢的衣服,王秀滢则让他把手搭在自己腰上,说:“抓衣角不稳当!”
王秀滢感觉到他手臂的紧绷,却没放手,紧紧环抱着她,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
康志泽稍微侧头,就能看到王秀滢卖力踩车,额头上微微冒汗。
除了家人,这是头一回有人这么为他操心。
他静静地望向前方,能感觉到王秀滢的耐心和细心,但他不敢多想,心里还有个“田雨祁”的疙瘩。
这么一想,康志泽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这份沉重,直接站在了计量所门口。
田雨祁叼着烟,调查结束后,她被停职审查,等着她的是严厉的处分。她在营地徘徊,每个角落都是康志泽的影子,却都显得空洞,失去了色彩。
她的心也一样,无法忍受,所以特意提交了报告,在监督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京市。
她知道,自己亲手毁了幸福,也毁了康志泽的生活。
她想弥补,找回曾经的美好。
但田雨祁没想到,等了很久的人却抱着别的女人,脸上还带着羞涩。
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睛,嫉妒在她心中燃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王秀滢的衣领,把她从自行车上拉下来。
“你他妈是谁?敢碰我未婚夫!”
王秀滢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一头雾水。
康志泽也没料到田雨祁会出现,急忙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腿上的伤让他差点摔倒,王秀滢眼疾手快地扶稳了他,“康同学,你还好吧?”
他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田雨祁,那种在防空洞里濒临死亡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几步,那是出于恐惧的本能。
但这本能的反应却激怒了田雨祁,她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一把将康志泽从王秀滢身后拽了出来,“你躲个什么劲,是不是心里有鬼?你和她什么关系,该不会是和情人约好一起私奔了吧!”
王秀滢这才听出田雨祁的身份,她被田雨祁粗鲁的态度激怒了,她一把推开田雨祁的手,再次挡在康志泽前面,“大白天的你动手动脚,你算老几?”
康志泽赶紧拉住王秀滢的手臂,“王同学,别跟她争执,我们走吧。”
他腿上的伤痛隐隐发作,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他喘不过气的地方。
田雨祁紧紧抓住康志泽的另一只手臂,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走?你想往哪走?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给我说清楚!”
康志泽冷静下来,平静地推开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田雨祁,首先,我们法律上没有任何瓜葛,你没权利质问我!其次,这是计量所的门口,涉及机密,你在这儿闹事,我可以把你送进去调查!最后,你现在还处于审查期,闹事会加重你的罪行,田营长是不是觉得自己军衔太高,不想要了?”
田雨祁第一次见识到康志泽这么能言善辩,她愣在了那里。
以前的康志泽在她面前总是低声下气,说话轻声细语,像只温顺的小猫。现在这只小猫露出了锋利的爪子,锋利得让她感到震惊。
她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他,但眼中却流露出喜悦。
王秀滢见田雨祁发呆,赶紧扶着康志泽准备离开:“康同学,我们先进去吧。”
“就这么完了?你一句话就想把事情了结?康志泽,你别忘了,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田雨祁在他们转身离去时,怒气冲冲地大喊,眼中满是血丝。
“田雨祁,你理智点!”康志泽的声音也提高了,他反驳道,“你从未真正尊重过我,你欺骗我,伤害我,甚至将我囚禁!我早就明确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婚姻的必要,你不是连订婚的手表都送给别人了吗?我们的关系,早就结束了!”
“我……”田雨祁想要辩解,想要表达他的后悔,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无法在康志泽面前承认那些不堪的事实。
王秀滢站在康志泽的前面,冷冷地盯着田雨祁:“田雨祁同志,我建议你现在就离开,否则我会报警。”
田雨祁看着眼前的情志,曾经温柔的康志泽现在对他如此冷漠,而另一个男人却在保护她。
她突然感到一种无力感,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无力地松开王秀滢的衣领,踉跄地后退几步,嘴里喃喃自语,“志泽,我……”
康志泽转过头,不再看她,任由王秀滢扶着他,转身离开。
而躲在暗处的郭青琛,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田雨祁站在那里,目送着两人离去,心中的愤怒和不甘让她几乎要疯狂。
她终于忍不住,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喊:“康志泽,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掌心吗?告诉你,这辈子,你别想逃出我的控制!你只能是我田雨祁的丈夫!”
田雨祁一离开计量所,就走进了附近的招待所,这时郭青琛才从暗处出现,“田营长,又被那男人耍了?”
田雨祁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郭青琛,都是你,你骗了我,害我被停职审查,你逃了还敢在我面前出现,真是自寻死路!”
郭青琛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都憋红了,但眼神依旧温柔,“田营长,我逃是因为我怕说错话连累你,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有什么错?”
实际上,郭青琛几天前就到了京城,他想要报复康志泽,但康志泽规律的生活让他无从下手,而且他在京城也不能暴露身份,生活十分艰难。
郭青琛自然不想坐牢,也不想一直这样狼狈逃窜。
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抱住田雨祁这条“大腿”,田雨祁家底不错,即便没了营长的头衔,也是衣食无忧。
与其回到乡下只能娶个村妇,不如最后拼一把,赖在她身边。
田雨祁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相信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就能让她原谅自己,再次将康志泽踩在脚下。
想到康志泽,郭青琛咬牙切齿:那个女人凭什么,灰头土脸回到京城竟然还能进计量所,而且还这么快找到了新欢?看起来比田雨祁都强。
郭青琛心有不甘。
“痴心?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田雨祁冷笑一声,眼神锋利如刀,“我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你以为我还能任你摆布?”
郭青琛眼珠一转,立刻改变策略,他靠近田雨祁,身体几乎贴在她身上,“雨祁,我听说你现在被停职审查,说到底,还不是康志泽自己跑来京城闹的,他这是得不到你就要毁掉你。”
田雨祁听完更是紧握拳头。
郭青琛见她平静下来,继续贴近她,“他和我不同,听说他在京城还有舅舅,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对付你,是不是?”
田雨祁额角的青筋暴起,郭青琛的话像一根根毒针,刺在她本就愤怒的心上。
“雨祁,你难道不想报复他吗?他让你失去了那么多,难道你就不想让她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吗?而且,他失去了这一切,不就得乖乖回到你身边?”
“你想想在东北军区,他不就是被你拿捏得服服帖帖的嘛!”郭青琛的声音又勾又诱,像毒蛇吐出的信子,缠绕着田雨祁的神经。
田雨祁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康志泽在东北时的样子。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
他做好饭菜等她回家,在她疲惫的时候给她捶背,在深夜里为她缝补衣扣
那时的他,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人的。
可是现在,他却站在别的女人身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不会相信你,但是,作为交换,我可以不去举报你,你可以说说,怎么让她失去一切!”
不久之后,计量所里的气氛就像油锅里炸开了锅,康志泽的八卦消息传得满天飞。
有传言称他背信弃义,明明已经和田雨祁订婚,却又和京城的权贵子弟勾搭上了。
还有人说他为了留在京城,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要了。
更有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如何通过不正当手段爬到高位,说得跟真的似的,好像亲眼目睹了一切。
康志泽对这些流言蜚语毫无察觉,他依旧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沉浸在工作之中,而王秀滢对他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在旁人看来,这更像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一时间,康志泽成了计量所的“热门人物”,难听的绰号也接踵而至。
有人称他为“人渣”,有人叫他“男狐狸精”,更有人直接讽刺他:“嘿,康工,又去和你那位‘高枝’约会啦?”
起初,康志泽并不在意这些,他认为清者自清,谣言自然会止于智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流言开始影响到他的工作和生活。
同事们对他敬而远之,领导对他冷眼相看,连食堂的阿姨都对他冷嘲热讽。
王秀滢也察觉到了异常,她劝说道:“别去管他们,专注于自己的职责。”
康志泽微微颔首,尽力维持镇定,但内心却愈发沉重。
他困惑不已,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面对这样的敌意。
这天中午,康志泽像平日一样前往食堂用餐。
在他前面的女士,故意用力将饭盒摔在窗口,大声说:“给我多放点肉,少放点菜!我们这些辛辛苦苦考进来的人,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干活?不像某些人,连大学都没上过,靠着不正当关系就能轻轻松松进计量所,享受美食!”
周围的人们哄堂大笑,目光都集中在康志泽身上。
康志泽脸色苍白,紧握着饭盒,身体不停地颤抖:“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靠不正当关系上位了?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大家都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就能飞黄腾达,野鸡就是野鸡,总有摔下来的时候!”
康志泽气得浑身发抖,他想要冲上去继续争辩,却被王秀滢拉住了。
众人的讽刺更加尖锐,“哟,情妇来了,我们计量所真是人才济济,什么香的臭的都聚齐了!”
康志泽紧握拳头,现在正是参数验证的关键时刻,他本不应该因为这些事分心,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留在项目组,一旦验证结果出来,就会离开所里。
但王秀滢不同,她打算在计量所继续深造,却因为他无端受到这些攻击。
而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也影响到了项目组的工作安排。
康教授叹了口气,“小康,最近争议确实太大,主任这么做,也是为了暂时平息舆论,等过段时间,你再回来!”
“可是我的工作……”
“项目组其他人会继续进行,可能没有你在的时候那么快,但不会停。”
正当康志泽感到绝望时,王秀滢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康同学,我申请了东北试验场的参数测试,只要测试成功,所有的流言都会不攻自破!”
王秀滢原本打算自己单枪匹马去东北的试验场,毕竟康志泽的腿还在康复中,行动不便,而且那地方对他来说,是一段不愿回首的记忆。
然而,康志泽坚持要亲自前往,“我在东北军区待了三年,这次测试又是在我熟悉的训练场,我有信心能做出更精确的评估,为我们的研究添砖加瓦。”
王秀滢拗不过康志泽,只能顺从他的意愿。
在前往东北的列车上,康志泽凝视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志,心中五味杂陈。
他回想起三年前,自己也是乘坐这趟列车,满怀希望地来到东北,以为能和田雨祁共筑幸福的生活。
现在,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目的却是要洗清自己的冤屈,摆脱那些流言蜚语。
他们并不知道,田雨祁和郭青琛也在这趟列车上,各自心怀鬼胎。
郭青琛亲昵地搂着田雨祁,说道:“没想到他竟然联系军区首长回东北验证参数公式。不过,既然回了东北军区,还不是得听你的安排。”
田雨祁明白郭青琛的意思,这次参数测试至关重要,如果康志泽搞砸了,谁也救不了他,那样她就可以彻底将他留在东北了。
“但是,这次测试也关系到我的未来,停职审查期间我可不想出任何差错。”
郭青琛心里冷笑,田雨祁明显是想让他承担所有责任,但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和田雨祁紧紧绑定,一旦被抛弃,他只会更惨。
康志泽刚从火车上下来,就得到了炮兵团团长赵团长的亲自迎接。赵团长不仅派车送他们去军区计量所,还安排了住宿,随后让警卫员带他们去食堂吃饭。
那些认识康志泽的人都很惊讶,他们以为康志泽是灰溜溜地离开了军区,怎么也想不到他还能这么高调地回来。
“真是奇怪,他不是被田营长甩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啊,他傍上了个京市的大干部,这次是回来炫耀的!”
“大干部?不会吧,就他那副土气样?”
“嘿,你别不信,我听炊事班老王说,他亲眼看见一辆小轿车把他送来的,那车牌号,牛得很!”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康志泽的耳朵,他面不改色,平静地对王秀滢说:“我们先去测试场地看看吧。”
王秀滢点点头,两人端着餐盘走到角落里坐下,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紧紧跟随。
康志泽感觉如坐针毡,却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刺探的目光。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和这些人嚼舌根,而是为了证明自己。
田雨祁安顿好郭青琛后也来到了食堂,她停职审查的消息尚未公开,但在他人眼中,她依然是那位英姿飒爽的“田营长”。
她又一次在食堂看到康志泽,心中莫名涌起一种眷恋感,她的“背后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的地盘,她绝不会再让他离开。
康志泽虽然没有和她对视,但却感觉到了她目光的侵略性,心中怦怦直跳。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田雨祁想给他使绊子,在这里并不困难。
莫名的第六感,让他感到不安。
一踏入训练场地,康志泽就忙活着调整仪器,同时对王秀滢坦言,“我预感田雨祁不会就此罢休。”
“这次实验,我会全程监控,确保数据的准确性。即使田雨祁想搞小动作,也无计可施。”
康志泽点头应和,但内心仍旧忐忑不安。
田雨祁在这里深耕多年,根基牢固,而他,却总是被边缘化,仿佛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夜幕降临,田雨祁带着郭青琛走进来。
康志泽神经紧绷,目不转睛地监视着他们,但他们只是巡视了一圈便离开了。不过两人的异常举止,让康志泽不得不提高警惕。
第二天,参数测试正式启动,由于是小型测试,围观者寥寥无几,几乎都是田雨祁的亲信。
测试场地设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几门火炮排成一列,炮口直指远处的靶标。
康志泽和王秀滢站在一旁,紧张地关注着测试数据。
田雨祁和郭青琛也到场了,他们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
第一轮测试开始,炮弹呼啸而出,精准命中目标。
计量兵传来测量数据,数据对比后,参数公式的预估偏差仅为1%!
康志泽和王秀滢相视一笑,心中的重担终于放下。
这时,郭青琛却笑嘻嘻地提出建议,“这计量兵的测量方法有点笨拙,我记得康志泽同志有自己的测量方式,非常精确呢!”
王秀滢挡在康志泽前面,“郭同志说得对,康工的测量方法确实更精确,只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田雨祁,“康工的腿,就是在这试验场受的伤,目前事故结果报告都还没出,怎么好再让康工冒险。”
田雨祁脸色一沉,王秀滢明显是在讽刺她之前对康志泽的所作所为,她心疼的目光落在康志泽的腿上,想要上前关心。
郭青琛却不依不饶,讽刺地笑了笑,“不是说公式优化了吗,对自己的预测那么没信心吗?”
“我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说着,康志泽拿起工具箱,王秀滢却总觉得其中有阴谋,想要一同前往。
康志泽轻轻摇头,“你留在这里看着所有数据,如果真的发生偏离,必须有人记录下数据异常,别人我信不过,我只信你!”
王秀滢仍不放心地叮嘱道:“小心点,我觉得她们没安好心。”
康志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转头看向田雨祁,目光平静无波。
田雨祁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了眼。
第二轮测试开始,炮弹呼啸而出,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奔康志泽所在的区域!
场志几乎和上次如出一辙。
田雨祁似乎也没预料到,脸色突变,爆炸声轰然响起后,她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王秀滢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她牢记康志泽的话,记录数据,确保每一条数据都记录下来,然后她迅速奔向训练场。
她耳边嗡嗡作响,惊恐和愤怒交织,第一次萌生了杀人的念头。
浓烟散去,田雨祁抱着满身是血的康志泽,仿佛抱着易碎的宝贝。
“康志泽!”
王秀滢冲过去,一把接过康志泽,“你他妈的离她远点!”
田雨祁被撞得踉跄几步,“我不知道会这样。”
在军区医院,手术前家属得先签个字。
王秀滢没多想,直接说,“我来签,康工的舅舅已经给我授权了!”
田雨祁站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
上次康志泽手术,她根本没考虑过签字的事,也没人跟她提过,她对那些手续一无所知。
现在王秀滢轻描淡写地提了句“授权书”,仿佛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护士,问,“手术要是没家属签字会怎样?”
“得上级签字,军属的话得军官来签。实在没人,本人也能签,但得准备更多文件!”护士比划着一叠文件的样子,“这么多年,我就见过一个军属,几个月前,签了一堆风险同意书,直到出院都没人来看他,太惨了。”
护士的话让田雨祁心里一沉。
这不就是康志泽上次的情况吗?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一直以为部队会处理好一切,以为康志泽是在赌气,故意不联系他。
“那几个月前,那个签了很多同意书的病人,叫什么名字?”田雨祁的声音有些发抖。
护士想了想,“姓康,具体名字我忘了,怎么了?”
田雨祁没再说话,脸色苍白。
她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她曾经那样伤害了他,她竟然还有脸让郭青琛为了留下他再一次篡改数据。
她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王秀滢气得一把抓住田雨祁的衣领,“现在知道打自己了?两次事故,两次!这不仅是对康志泽同志身心的伤害,也是对我们弹道计算的侮辱!我不会放过你!”
王秀滢眼睛都红了,真想再给田雨祁两巴掌,但被护士拦住了,“要打架出去打,别影响病人休息!”
田雨祁瘫坐在长椅上,像一滩烂泥。
王秀滢的话像针扎一样刺痛了她,让她无地自容。
是啊,两次事故,两次都是因为她!
第一次,她因为私心,把康志泽关在防空洞,差点害死他;第二次,她又被郭青琛的甜言蜜语蒙蔽,又一次把康志泽推向了危险。
她痛苦地抱着头,悔恨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弹片都取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秀滢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冰冷,她紧紧握着随身携带的数据记录本,上次她没来得及帮康志泽,这次,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在康志泽的病床边写了事故报告书,有理有据地陈述了自己的怀疑,直接交给了团长,“两次事故绝不是意外,而且,我们记录的数据出现了异常波动。”
事故报告她也同步交给了京市计量所,处理完改制的陈卫国听说自己的外甥又在东北受伤了,已经准备冲过来杀人了。
郭青琛并没有现身医院,而是悄悄藏身于田雨祁的宿舍里。当她推门而入时,他立刻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雨祁,康志泽现在情况如何?这全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硬拉他去的话……”
田雨祁的双眼泛着血丝,怒视着郭青琛,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志泽怎么会受这种伤!”
她猛地抓住郭青琛的手臂,力度之大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害她!”
郭青琛试图解释:“雨祁,你误会了,我真的是想帮志泽的,我只是希望她能留下,不想让她离你而去。”
“留下?你用这种手段让她留下?”田雨祁冷笑着,一巴掌打在郭青琛的脸上,怒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做决定?”
郭青琛被田雨祁突然的转变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料到田雨祁会因为康志泽而对他如此无情。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急忙拉住她的衣袖:“雨祁,我知道我错了,你得帮帮我,那个小白脸告发了我篡改设备参数,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全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你得帮帮我。”
田雨祁一脸不屑地甩开郭青琛的手:“帮你?你满口谎言,我一开始就不该听你的甜言蜜语,我应该直接送你上军事法滢。”
郭青琛看着她满脸的鄙夷,心里一沉。
他曾以为,就算田雨祁对他没了感情,念及旧情,她也会拉他一把。现在看来,他太天真了。
他眼睛一转,急促地喊:“雨祁,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之间的秘密太多了,别忘了!”
田雨祁仿佛被雷劈中,震惊地问:“你什么意思,你想毁了我的未来?”
“除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揭发你!你帮我澄清,就说那些参数设置都是康志泽的错,和我无关!”郭青琛见她不为所动,语气从恳求转为威胁,“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要是不帮我,我也只好拉你下水,如果我活不下去,也不会让你在部队里好过!”
田雨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被他牵着走,她得想办法摆脱困境,她压抑着怒火,说:“现在主动权根本不在我们手里,王技术员手里有举报证据,一旦康志泽醒了,再加上一个人证,你以为你还能怎么辩解?”
郭青琛的眼神渐渐变得狠毒:“那就让他不要醒!”
田雨祁心头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曾经的温文尔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毒:“你疯了!那是一条人命!”
“人命?田雨祁,你装什么高尚?为了往上爬,你踩过多少人的肩膀?现在装好人,不觉得虚伪吗?”
他的话像利刃一样刺进田雨祁的心脏,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颓然地坐在床上。
“雨祁,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康志泽不醒,王秀滢就没有证据,你也不用担心仕途受损,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不行,我欠志泽太多,我不能再伤害他!”
“欠他太多?田雨祁,你装什么情圣?你把他当人了吗?你不过把他当作你的所有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敢说你和他打了结婚报告?你敢说你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你敢说你心里只有他?”
田雨祁的脸色忽青忽白,郭青琛的话语像针一样刺中她的软肋,她沮丧地垂下脑袋,双手捂着脸庞,痛苦地呻吟道:“不,不是这样的。”
“现在感到痛苦了吗?已经太迟了!田雨祁,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我们携手攀登,要么,我们同归于尽!我不会让你抛弃我,永远不会!”
接着,他走到她面前,语气变得温和,“雨祁,我明白你心里有我,我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田雨祁突然抓住他的手,用力推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浓重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庞。
“你说的对,我欠他太多,不能再继续错下去。”她转身,目光坚定,“我要去自首。”
郭青琛愣住了,他没想到田雨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像疯了一样拉住她大喊,“你疯了吗!自首?你要为了康志泽毁了自己的未来?”
“我的未来?”田雨祁自嘲地笑了笑,“没有他,我的未来还有什么价值?”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头看了郭青琛一眼,“我会把一切都说清楚,你好自为之。”
郭青琛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他完了,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
但他不甘心!他不能就这样认输!
郭青琛慢慢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他的目光转向了田雨祁刚刚用来点烟的火柴。
病房里,康志泽已经醒来,王秀滢既心疼又生气,“你明明知道他不安好心,你还顺着他的计划,不要命了吗?”
康志泽却自己坐了起来,向她伸出手,“你记下所有的数据了吗,能给我看看吗?”
王秀滢看着他,既心疼又无奈,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心里还记挂着那些公式和数据。
她叹了口气,把笔记本递给了他。
康志泽专注地翻看着,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每一行数字,嘴里低声念叨着,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所以,如果这个模型的设备参数x变化20%,射程和角度的估算结果就会出现15%的偏差,总体来看,新的公式稳定性比我们预期的要好!”
王秀滢看着他的样子,既感到欣慰又担忧,“你啊,就算是为了测试稳定性,你也不应该因为这样,我都……”
她最终没有说出口,她想,自己就是因为他这样聪明又固执才动心的。她希望在他面前,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做事。
这一次,是她没有做好安全管理,她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气,因为没有保护好他。
“我父母都是技术兵,他们说过,技术兵也是战士,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应该的。”
康志泽握住她的手,像撒娇一样挠了挠她的手心,缓和了语气,“王同学,你别生气,这次我也做了自我保护,我不是鲁莽的人。”
王秀滢的心软了下来,反握住他的手,“嗯。”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相视一笑,双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
隔日清晨,舅舅匆匆赶来,瞥了康志泽一眼,接着直奔团长那里,铁了心要目睹田雨祁事件的最终落幕。
王秀滢也被舅舅拽着一同前往,为的是补充证据,阐明真相。
康志泽被一位新来的护士引到了医院外的一个小房间,说是要参与新药的试验。
当门砰地一声关上,康志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蒙在鼓里。
小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散着尘土的气息,乱七八糟的木箱和破布几乎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你来了。”郭青琛的声音沙哑,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冷静。
他手里握着一个打火机,在昏暗中,那火苗的跳动显得分外醒目。
“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要销毁证据啊,你活着就是证据,我得让你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
他狂笑着,将打火机扔向地上的汽油。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整个房间瞬间被火焰吞噬。
康志泽被强烈的冲击波震倒在地,耳朵嗡嗡作响,视线一片模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的腿被掉落的木条压住,动弹不得。
浓烟滚滚,火焰舔舐着墙壁,发出噼啪的声响。炙热的空气让他呼吸困难,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
“咳咳咳”康志泽剧烈地咳嗽着,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他不愿意!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冲进了火海,不顾一切地向他奔来。
“康志泽!坚持住!”
竟然是田雨祁!
她用力推开压在他腿上的木条,将他从火海中拖了出来。
“咳咳咳”康志泽躺在田雨祁的怀里,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抖。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去自首,郭青琛就是个疯子!”田雨祁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自责和悔恨。她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康志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她,混乱的思绪让他无力起身,也无法思考。
“刚才,郭青琛说,我是证据,要我消失,田雨祁,你不怕我去做证吗?”
田雨祁眼神复杂,“我打算自首了,我欠你太多,我愿意用一生来弥补。”
“不必了,田雨祁,你去自首后,你我便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田雨祁从未觉得一个词如此残酷,像是将他们的过去全部切断。
她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却看到他转过脸去,停了下来。
她宁愿他说,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后悔了。
后悔当初的愚蠢和自私,后悔对他的伤害和辜负。
她想要弥补,但她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大火还在燃烧,映红了半边天空,远处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这时,王秀滢冲了过来,她焦急地查看康志泽的情况,眼神里满是担忧。
康志泽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向了她的怀里。
田雨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妒火和悔恨交织在一起,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她颓然地任由两个小战士将他拉走,走向他罪有应得的结局。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康志泽在医院里逐渐康复。
他的舅舅如愿以偿地让看守所的人给田雨祁加了点“特别关照”,每天都神采奕奕地去看望他,带上各种营养品,打算让他彻底休养好,再回到京市。
王秀滢再次提交了公式测试的申请,这次校准后的结果完全符合预期,测试报告随即被送往京市计量所,而之前出现偏差的试验结果反而为计量所的研究团队提供了新的思路。
田雨祁被带走后,坦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郭青琛如何怂恿她,如何利用她,以及如何窃取康志泽的成果。
她甚至揭露了郭青琛在家乡的一些不光彩行为,每一件事都指向郭青琛的贪婪和残忍。
郭青琛被捕时,愤怒地咒骂田雨祁,指责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最终,郭青琛因盗窃机密、蓄意纵火、教唆他人犯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田雨祁也因包庇罪、渎职罪等被开除军籍,并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随着尘埃落定,正义得到了伸张。
团长提拔了新营长,这新上任的头一件事就是把田雨祁和郭青琛的处理结果公之于众,连带着康志泽的杰出贡献也一并被表扬,连东北检定所的所长也因此得到了晋升。
康志泽的病房里,突然间挤满了来道歉的人。
康志泽看着眼前这些络绎不绝的人,大多数都是平时没怎么说过话的同事,甚至有些只在食堂打过照面的生面孔。
他们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嘴里说着千篇一律的“对不起”,仿佛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之前对他的冷漠和轻视。
康志泽觉得这一幕很讽刺,同时也感到疲惫。
他的舅舅像门神一样站在一边,阻挡着那些过于热情的“道歉者”。
虽然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康志泽并没有感到轻松。
“项目组又要招新人了,你可以重新申请,康教授那么喜欢你,肯定愿意收你!”王秀滢建议道。
“王同学,我想考大学!你给我的那些书,我到现在还没看完,虽然当时是流言,但他们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大家都是那么辛苦考了大学又考进的计量所。”
康志泽叹了口气,“我应该踏踏实实地去学习几年,再堂堂正正地考进去!”
王秀滢垂下了眼睛,“可是那样,我们以后就很难见到了。”
计量所的新项目将在西北军区开展,如果康志泽选择高考,就意味着他们即将分别。
康志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王秀滢话里的含义,脸颊微微泛红。
他犹豫了一会儿,低声换了亲昵的称呼,温柔地问,“秀滢你愿意等一等我吗?”
他需要一些时间,重新找回三年前的那个第一名康志泽,继承父母的理想,用技术报效国家。
王秀滢愣了愣,随即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当然愿意!我等多久都愿意!”
她像是要把多年积攒的情感一股脑地倾诉出来,握住了他的手,“从高中开始,我就”
康志泽笑了笑,低声回应,“嗯,我知道!”
王秀滢恨自己嘴笨,于是窝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名!”
东北的春天来得迟,却暖得格外快。
那些曾深埋过的理想种子,虽然迟发,但总会被春风吹满华夏。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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